【暗房】
⠀
莉莉安只有真正去拜訪過一次達德利夫人,她在閣樓住了二十天。那是個舒適的閣樓。
⠀
從閣樓往下走,到下一個樓層的樓梯間,有一扇白色的門,由於牆面也是白色的,門並不起眼,如果沒有注意到門把,可能不會發現。
⠀
那是達德利先生的暗房,達德利夫人說,沒有人可以隨意進去,包括我。她露出莉莉安看不懂的笑容。
⠀
什麼是暗房,莉莉安問。沖洗底片的地方,達德利夫人解釋,達德利先生喜歡拍照,我們家客廳的所有照片都是他拍的,也是他自己洗的。莉莉安點點頭表示理解。她以為「暗」是極為私密的意思。
⠀
那為什麼不能進去呢。莉莉安沒有問,但是達德利夫人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來了,於是繼續說道,不然我們吵架的時候他要往哪裡躲呀,然後露出一個類似嘲諷的笑容,但不會令人不舒服。
⠀
兩個人無論多親密,都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間,並不是拒絕所有人進入,而是如果要進去,要尊重對方是否有意願邀請,如果沒有,那麼我們不能越線。達德利夫人說,夫妻也是一樣的,所以我從來不會想進去那個房間,老實說,就算他邀請我,我還要考慮一下呢。
⠀
不過莉莉安並未聽到達德利夫人提起她自己的暗房。
⠀
那天下午達德利夫人帶莉莉安去散步,經過了一個很大的公園,公園旁邊有一間咖啡店。我們進去喝杯熱的吧,達德利夫人說,口裡冒出白煙。現在只有攝氏十度左右。
⠀
有時候一個人回家時經過,我會走進來喝一杯熱的隨便什麼,再吃一塊他們的胡蘿蔔蛋糕,達德利夫人邊說將一塊胡蘿蔔蛋糕放進嘴巴裡,然後將肩膀聳起,露出非常享受的表情。莉莉安覺得此刻眼前坐著一位少女,而不是誰的母親、誰的妻子、誰的上司。
⠀
莉莉安忽然知道了,感覺到親密和安心的時候,無論對空間還是對人,那就是暗房。她們兩人之間的種種,也是沒有人能夠隨意進入的,除非她們提出邀請。而莉莉安暫時不想對任何人提出邀請,她知道達德利夫人也是。